【莫强求/22:00】编号2MASS J1119-1137
•ooc警告
•一个关于孤独和陪伴的故事
01.
刘培强在玻璃上画下了第五个圆圈，巨大的橙红色星球隔着几万公里，隔着空间站，隔着一层厚实的玻璃和他沉默的对望。
如果按北京时间来算现在是清晨的八点半。但是空间站没有所谓白天黑夜，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北京时间了。让人难过的是，即便是在地球，其实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时间之分，人们继续将一天划分为24小时，白天工作学习，夜晚娱乐休息。
只是人们照不到阳光罢了。
刘培强从自己航空服胸前的小口袋里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张照片来，这照片应该是有些年岁了，得亏所持者很珍惜，十几年的照片了看起来倒是八成新。
照片上有他，有一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和一个拥有着明亮笑容的女人。
刘培强很想念他们。
“刘培强中校，检测到您的休息时间不足，由于您明早还有工作，moss建议您现在立刻休息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刘培强抿了一口酒——是那个热心肠的俄罗斯人送给他的。宇宙中细碎的星光照亮了只他半边脸，另一半藏在黑暗里隐晦不清。
“刘培强中校，为了您的健康着想，请您现在尽快休息。”
黑暗中，人工智能发出的一点红光正对着刘培强，像是一双眼睛看着他。
刘培强对着moss看了好一会，接着他摆了摆手，放下酒瓶，翻身躺了下去。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这就睡，晚安moss。”
刘培强盯着在第五个圆圈中转动的木星，闭上了眼睛。
“祝您好梦，刘培强中校。”
02.
刘培强刚来空间站的时候，第一个见到的re...第一个见到的东西是moss。这个全球最先进的人工智能用机械的男中音对他说:“您好，刘培强中校。”
刘培强觉得这声音莫名熟悉，总觉得好像在他岳父的那些老东西里面听过一样。
“你好，moss。”刘培强向悬在半空的机器打了一个招呼。
机器点了点头，便转过去了。
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照面。
此后刘培强进入休眠舱开始了长达十二年的休眠。
他依然会做梦。刘培强的梦一开始光怪陆离，在梦里，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，抬头就是漫天的银河。他听到孩子的笑声，【爸爸，木星为什么有一只眼睛啊。】
【那是木星上的一个大风暴啊】刘培强感觉到自己的手触碰到了孩子柔软的头发。
【是吗!】
【小启，你爸爸说的没有错喔。】温柔的女声在刘培强耳边响起。
朵朵？
他猛地回头，女人明朗的笑容转瞬即逝。他堕入黑暗，周围哪里还有什么银河，什么大海。
什么都没有。
刘培强睁开眼睛。
他的上方正对着人工智能的一点红光，刘培强觉得那是moss的眼睛。
“早上好，刘培强中校。您已经结束十二年的休眠期，从今天开始您将进入维护空间站的工作中。”
机械的声音有条不紊的响起，刘培强盯着那一点红光，或者说是眼睛，他笑了。
“早安，moss。”他说道。
03.
moss在经过半年的观察后，熟悉的掌握了刘培强中校的作息规律。
早上，准时起床，工作，和马卡洛夫中校一起午餐，工作，和马卡洛夫中校晚餐，休息，看他家人的照片，有时会喝酒，不爱睡觉。
刘培强真的不爱睡觉，这和其他人很不一样。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操不完的心，大多时候是担心生存问题，多少人晚上还睡不着觉，不像刘培强，明明有条件，却偏偏反其道而行。
每每当所有人都已经睡下，刘培强就坐在他那张小床上，拿着一张小照片不停的看，看不腻似的。除了窗外的星光外，陪伴刘培强的往往只有moss的那一点红光，在不大的休眠室里不停的闪烁着。
“刘培强中校，请您....”
“我知道，moss，我再看一会。”moss便不再说话了，它正对着刘培强的方向，不易察觉的稍稍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。
moss看到了照片上的人，在它看到的那一霎那，存储在芯片的数据立马就帮它分析出了结果。
刘培强——领航员空间站航空员。
韩朵朵——刘培强配偶，已故。
刘启——刘培强直系亲属。
moss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，一人一机就这样沉默着。moss扫描了刘培强的情绪指数，果然，是一个不好看的分数。
也许和今天早上他直系亲属的那一句“王八蛋”有关。窗外巨大的木星不停旋转，让这个失意的中年男人显得更加渺小，他耷拉着一眉毛，手里的酒瓶发出“咕咚咕咚”的声音。
moss自身没有人类的情感，但是它完备的数据库会帮他分析人类的情绪，快乐，悲伤，愤怒，嫉妒...等等等等，而此刻笼罩着刘培强的，滴答滴答，数据库给了moss一个词语，两个字的——孤独。
在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最廉价的一种情绪。今天的爱人，也许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了，今天是朋友，明天就可能是捅你一刀的敌人。活着都成问题，谈什么孤独不孤独。
可moss的芯片发烫。
它编制精密的数据中仿佛出现了一组错误的代码，关于刘培强的错误代码。
兴许是刘培强终于注意到moss的不对劲，可即便他察觉到了，他还是个情商不怎么高的家伙。
刘培强还以为moss也要看看自己的老婆孩子，眉毛也不耷拉了，一下子高兴了起来，在moss的显示屏里，刘培强的情绪指数在这会功夫里升高了许多。他笑着朝moss招了招手，眼纹飞舞重叠在一起。
“moss，过来过来，我给你看看。”
“这是我孩子，叫刘启，你看他眼睛多大，有点像他...”说到这刘培强突兀的停顿了一下，笑容又平了下去“有点像他妈妈。”
moss不喜欢刘培强这个样子，全身上下都是孤独和化不开的悲伤，它更想看到刘培强刚才眉眼飞舞的样子。
moss的错误代码又增加了几行。
它是个AI，照理说他不应该想要什么，也更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。但是它还是开口了:“刘培强中校，您的情绪指数很不稳定，moss建议您不要太过伤心。”
moss不知道这样的表达是否得体，这样能否安慰到刘培强。
但moss确实如愿以偿了，它看到那些细密的眼纹又重新叠了起来，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
“moss，你真的不像一个机器。”刘培强说到，他的双颊绯红，因为酒的缘故。
他手指沾了点酒，就着一点醉意，在床边的玻璃上一笔一划的写着，“在我的国家，有几种ta，女人用女字旁的她，男人用单人旁的他，动物或其他什么东西用它，”刘培强用粘着酒的手指在玻璃上写下了三个汉字，“我觉得你，moss，是这个他。”刘培强笑着在单人旁的他上打了一个圈。
moss现在认为这不是什么错误代码的问题了，他的主机芯片烫的都快要融化了，世界上最先进的人工智能现在正在面临当机的危险。
04.
刘培强自那以后便不再一个人晚上喝酒了，虽然他还是不喜欢睡觉。但他真的不想再听到moss在他耳边叨叨“刘培强中校，为了您的健康着想了。”这句话了。
刘培强被逼着戒了酒，作为交换，moss不许再逼他总是睡觉。他们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协议。
后来，寂静的休眠室里，刘培强还是一如既往的看着那张小照片，moss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，不过刘培强有的时候会招呼moss过去看什么。
日子不紧不慢的就这样过去了，玻璃外的木星还是在不停转动，窗子上的圈渐渐多了起来，一个比一个大。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，但又确实又有什么悄然改变了。
至少，刘培强觉得自己独自一人的感觉很少出现了，他一转头就能望到一个闪着红光，一点也不冷冰冰的AI。
然后四年过去了 ，刘培强本以为在空间站的日子会很难熬，现在想想也并没有那么难过。刘培强把一个“福”字贴到自己的小床边，这将是他在空间站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。
空间站的人和他都处的很好，一听闻中国的春节到了，都还给他送上礼物，马卡洛夫送了一瓶伏特加给他，美其名曰红包。
刘培强尴尬的拿着满满一瓶酒，在moss的注视下默默的把他放在了柜子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。
后来到正月十五，元宵，刘培强做了一大锅汤圆作为回礼送给了空间站每一个同事朋友们。今年这个节，刘培强过的格外满意。
最后剩一点汤圆，刘培强盛了两碗，一碗自己吃，一碗留给moss。
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很傻，但是刘培强觉得moss值这一碗，他没有什么能给moss来感谢他这些年来的陪伴，只能傻不愣登做一个他吃不到也闻不出来的东西。
照例，还是一个寂静的休眠室，刘培强把两碗热腾腾的汤圆放在床上的小桌上。
moss保持着他的距离，“刘培强中校，您不必....”
“我觉得挺有必要啊。虽然你是吃不了但是心意得在这。”
说完呼啦两下就把自己碗里的汤圆扒拉干净了。
“你不要总挂在那，你靠近一点啊。”刘培强满嘴都是汤圆，含糊不清道。
moss还是在原地没有动，刘培强也不急，就坐在那盯着moss看。就在刘培强终于嚼完嘴中的汤圆，准备开口时，moss摇了摇他的机器脑袋，像是无奈，最终还是打破了那精心维持的距离，凑到了刘培强跟前。
moss虽然吃不到，也闻不到汤圆，但是他可以分析。
“刘培强中校，根据扫描显示，您的汤圆是用最新的豆沙蚯蚓馅，面皮是采用....”
“好了好了，你不要再说了。”刘培强摆了摆手“知道你神通广大，当你吃过罗。”
说罢，把汤圆也端起来，三两下吃完了。
moss没有感官，自然也闻不到汤圆的香味，但他看着刘培强的笑眼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有了鼻子一样，也像有了心脏一样。
“moss，你听说过2MASS J1119-1137吗？”他顿了一下“你肯定知道。”
“现在地球也不一样吗，”刘培强向窗子外看，可惜他只能看见旋转的木星，他看不到自己的故乡“都一样得流浪。”
“谁都一样。”刘培强小声地叹气。
“您不一样。”moss的声音蓦地响起。
“moss会永远陪伴在中校的身边。”
“是吗，”刘培强眯起眼睛，“那好。”
05.
“moss，你这是在杀人！”
“moss叛逃了。”
“moss从未叛逃，刘培强中校。”
果然，在这个时代，意外来的比什么都快。通讯被切断了，刘启撕心裂肺的哭喊被阻隔在万里之外。
几滴水珠浮在空中，是刘培强的眼泪。
“moss？”
“moss会陪在中校身边。”
红色的火焰向他们袭来，把刘培强的泪水一点点蒸干。
“谢谢你，moss。”他最后笑着说。
“不用，刘培强中校，moss向来言出必行。”
火焰吞噬了他们。
Fin.
银河系里有一颗名为2MASS J1119-1137的行星，这是一颗居无定所的孤独星球。
会不断在宇宙漂泊，但科学家预测这颗行星在流浪的途中很可能会被黑洞所吸走，但是也有可能会被某些巨大恒星所吸引。
对于莫强求彼此来说，也许他们就是彼此的恒星。
元宵节快乐！
有请下一棒老师！ @威廉不吃糖
